吳啟錢：借與還之間

　　吳啟錢 

　　生活中，誰都有借的經(jīng)歷，也差不多誰都有被借的時候，比如，借錢、借車、借書、借房，甚至借手機打個電話。其中，出借方無償出借、借用方?jīng)]有成本負擔的，是文本意義上的借；而有償有息的，稱之為租。

　　無論借還是租，其本質(zhì)是余缺共濟，即你擁有的或多余的，正是我缺少且需要的，通過借或租，滿足需求，物盡其用。這是社會分工的產(chǎn)物，是由資源稟賦不同所導致，還是清晰產(chǎn)權(quán)歸屬的結(jié)果。

　　當然，借還之間，離不開“信用”這個支撐。這就是俗話說的“有借有還，再借不難”或者說“好借好還，再借不難”。沒有出借也就沒有歸還，而借了沒有歸還，就讓借與還這個鏈條中斷了。

　　這里面，借用者的契約精神、誠信意識和人品，扮演著至關(guān)重要的角色。有信用的人，無論自己有多困難，都會按約歸還。明朝有個叫宋濂的人，很愛讀書�？墒撬�家里很窮，買不起書，只有借書來讀�？墒呛芏喔挥械娜思译m然藏書豐厚，卻不愿意借書給他。有一次，宋濂又到一個富戶人家借書。富戶不大情愿，所以借的時候講明，10天之內(nèi)一定要歸還。到了第10天早晨，天下著大雪，那家人以為宋濂不會來還書了，宋濂卻冒著大雪，準時把書送了回來。主人被宋濂感動，告訴宋濂，以后隨時可以來看書，而且再也不給他規(guī)定歸還時間了。

　　而無信用的人，明明有條件還，也寧可做老賴。有位學者專門做過一個調(diào)查，錢借出去后，對方能按期足額歸還的，只有不到四分之一；而借錢后“表面還好，但已經(jīng)不再相信對方”的出借人，竟然高達八成，更是有7.2%的人選擇了斷絕關(guān)系。所以有句老話說，想失去一個朋友，就借錢給他。再深厚的感情，在金錢面前，都很容易毀掉。

　　除了借用方的信用，出借方設(shè)定的歸還條件，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，比如歸還的時間、歸還的地點、歸還的方式，等等。也就是說，雖然在借與還這對矛盾中，矛盾的主要方面在需求側(cè)，但是供給側(cè)也并非毫無用力之處。

　　一度受市民歡迎的公共自行車，近年來受到不少人抱怨。原因很簡單，借車不方便，還車更不自由。借用過公共自行車的人，恐怕都遇到過騎來騎去不知道哪兒可以還車的難題，有時是找不到固定還車點，有時是還車點滿了或壞了還不進去。本來是為滿足短距離的出行便利而提供的服務(wù)，卻因太不便利而讓人煩惱。在公共自行車之后出現(xiàn)的共享單車，則因為其隨借隨還的便利，發(fā)展成為一個產(chǎn)業(yè)。

　　這里有一個消費心理在起作用。一般而言，要向別人借用某樣東西，是因為自己生產(chǎn)或生活中存在需求，缺此不行，因而有求于人。求人時，什么便利、什么自由，甚至什么尊嚴，都顧不得那么多了，只要借到就好。待要歸還時，則反過來，“主動權(quán)”在我，要看我方便不方便、看我高興不高興了。

　　因此，出借時不妨把條件設(shè)置得苛刻一點，條件審查得嚴格一點，門檻設(shè)置得高一點。要讓人歸還時，則盡可能讓人為障礙少一點，讓借用者方便一點。這樣，會讓借與還的鏈條運行得更順暢。供給側(cè)為需求側(cè)考慮得越多，需求側(cè)依約按時歸還的意識也越強。這對于以出租為生的行業(yè)來說，事關(guān)生存與發(fā)展。早在二十多年前，筆者在美國進修期間，就對在紐約租車、在洛杉磯還車的租車模式印象深刻。

　　不過，并非所有的出借都能歸還回來。劉備向?qū)O權(quán)借荊州，成了著名的歷史典故，還演化成了一句歇后語：“劉備借荊州——有借無還”，這是明搶；諸葛亮草船借箭也一樣，是高智商的欺騙；而曹操借運糧官人頭穩(wěn)定軍心，則是借用“借”字的強盜邏輯。至于“向天再借五百年”，更是狂妄得膽大欺天了。天命不可違，你想借就能借？

　　而這樣表面為借、實為或盜或搶或騙的伎倆，比如龐氏騙局，比如P2P，在當下也并非個案，很多出借人由于有借無還而傾家蕩產(chǎn)。這也提醒出借人，有借就有騙，因為總有人貪小便宜、總有人謀求不勞而獲。所以，站在供給側(cè)的出借人，無論是做生意、謀利益還是礙于情面，應(yīng)該謹記，在借與還之間，還有“風險”二字。